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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8章

所屬書籍: 深情眼

中國近年來文物流失嚴重,追索難。因為難以界定流失海外的文物是否通過合法途徑。比如「長鐘鼎」這種國寶級文物,百年前就被當時的文物販子販賣出境,無從追索。於是,國內很多愛國人士便願意用民間回購的方式收回這些國寶。儘管擺在自己家裡,也好過顛沛流離地飄洋過海。

但其實文物局不太提倡這樣的方式,民間回購會盲目提升文物價值,不少文物會因為愛國人士一場激情四射的拍賣,藏家們臨時興起盲目追加跟拍,導致最後莫名拍出一個天價。甚至還有企業會從中作文章,獲取巨額的差價利益。

但這次「長鐘鼎」突然現世,又是重量級的國寶,也沒人顧上文物局提倡不提倡,國內有錢的藏家、拍賣行一窩蜂全往法國涌去了。而且這次邰明霄和勾愷同時出馬,說明形勢還挺嚴峻。重量級文物不比普通文物,不光國內收藏家們趨之若鶩,國外也有很多老眼們虎視眈眈地盯著。

他倆匆匆離開,葉濛臨危受命,得回公司主持大局。這消息彷彿一瓢冷水澆息了這兩日的甜蜜。

葉濛心頭幢幢地掛掉電話。回到房間,看見李靳嶼在安靜看書,嘴裡還難得地哼著歌。

哼得居然還是一首甜甜、跟他風格迥異的《summerholiday》。

「summerholidaywatchonlyonmyway

summerholidaybabe你是我寶貝……」

但意外好聽。

看來心情是真不錯,約莫感覺到她灼熱專註的視線,李靳嶼抬頭瞥她一眼,沖她一勾手,低頭繼續看書,輕聲散漫道:「過來。」

葉濛過去坐他腿上。

李靳嶼逗了下,捏她下巴晃了晃,繼續看書道:「怎麼這副表情,不高興?」

「你下次再拿花灑滋我一臉,我罷工了。」

「你技術太差,還不許我有點意見了。」

「這次是你自己要的啊。」

「行,我錯了。」他看著書,抿了下嘴,非常不走心地道歉。

「……」

葉濛坐他身上,撇開臉,佯怒:「認錯太快,沒誠意,嚴重懷疑你下次還要再犯。」

李靳嶼隨手給她掰回來,親了下,口氣還是懶洋洋地:「寶貝我錯了。行嗎?」

她那會兒心跳就被這聲寶貝叫的,真的體會了一下什麼叫漏跳了一拍,說起來真有點飄飄然的感覺,血液洶湧而澎湃在她身體里翻滾。她很少有怦然心動的感覺。那天算一個瞬間。就好像——銀河為之傾倒,黑夜裡的繁星春水,全部朝她滾滾而來。

……

葉濛不忍破壞氣氛。一晚上她都有點心不在焉,窩在李靳嶼懷裡看電視也沒滋沒味,一片片麻木地往自己嘴裡塞薯片,吃到第三包的時候,被李靳嶼隨手抽走,舉老高不給她拿,低頭用下巴一點:「嘴都起泡了。」

葉濛拿著手機照了下,還真是。她仰頭,撅了下嘴:「親親就好了。」

李靳嶼笑了下,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口,「要不要給你戳了。」

「別,戳了會起一片。」葉濛說著又要從他懷裡爬起來,穿鞋。一晚上就沒消停過。喝水、上廁所、喝水、上廁所……

李靳嶼二話不說給她扯回來,勾著腰摁在自己身上,不太高興:「你就不能老實呆會兒。」

「寶貝我想喝水。」

「別喝了,喝了一會兒又要上廁所。」

「可是我渴——」

李靳嶼直接吻住她,一手扶著她的腰,一手扣著她的後腦勺,舌頭不管不顧地絞進去,低聲地哄著她問:「還渴嗎?」

葉濛搖頭,「可我想抽煙。」

「……」

兩人在樓道口,安全柵門外,是清水一般的月光。樹梢樹縫間,皆是茫茫月色。

葉濛坐在靠著牆面那邊,茫然地看著門外。李靳嶼則倚著樓梯扶手。他一手抄兜,一手自然垂著,修長的指間夾著一支未燃盡的煙,有會兒沒抽,積了老長一截灰。低頭一聲不吭地看著她。

樓梯間煙霧繚繞,一個成熟幹練,眉眼間春情坦蕩,一個清瘦乾淨,眉眼冷淡。

兩人一站一坐,沉默地抽著各自手裡的煙。自那晚之後,兩人說戒就戒,但這事兒不是蚯蚓斷尾一刀兩斷的事兒,偶爾還得來一兩支。

葉濛仰著頭,對著天花頂吐了口煙圈,隨口問了句:「其實,寶貝你有沒有想過跟邰明霄他們聯繫一下?畢竟聽起來,你們好像感情真的不錯。」

李靳嶼似是回神,手微微顫了下,煙灰撲簌簌往下掉,他有所感應,低頭隨手撣了下煙灰,薄薄的眼皮很冷淡地耷拉著,頭也不抬說:「我有你就夠了。」

葉濛一愣,靠牆瞧著他,煙叼在嘴裡任它慢慢燒,一口沒抽。

這話聽著悅耳,卻像一塊沉沉的大石頭壓在她的心口,一下沒喘上氣。

李靳嶼見她一直不說話,低頭笑了下,他也沒抽了。直至手裡的煙自然燃盡,問了句:「我是不是讓你有負擔了?」

葉濛低頭,把煙滅了,「沒有。」

她覺得李靳嶼仍然把所有人拒絕在外,他只是把她拉進他的世界裡,然後鎖起來。這幾天,葉濛一直縱著他,陪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。陪他看書接吻取悅他,哄他開心。看起來如膠似漆,濃情蜜意。但這種相處方式多少有點病態。

激情的潮水褪去之後,粗糙、凹坑不平的礁石和淤泥才會浮出水面。

她在北京有朋友,有事業,有忙不完的電話和文件。而只有她的李靳嶼要忍著寂寞和空虛,面對這一地灘涂,面對那些猙獰不堪的礁石。

就上次那樣,他都那麼想她。而且,這幾天兩人形影不離,又這麼如膠似漆。李靳嶼怕是真會瘋。

「等你從北京回來就好了。」李靳嶼眼神有點亂,低下頭去,在有一腳沒一腳地抿煙,就是不看她。

「這次我可能沒那麼快能再回來,」葉濛嘆了口氣,又給自己點了支煙,吸燃,把打火機丟一邊說,「寶貝,我不是一定要逼你回北京,但你不覺得你跟這格格不入?你是真的喜歡這裡?還是只是逃避?」

李靳嶼一聲不吭地彎腰撈過煙盒,就著她嘴裡的煙頭點燃,又靠回去,聲音冷淡下來:「你想說什麼。」

「我就是希望你能有自己的朋友圈,有能除了我之外,跟你分享喜怒哀樂的朋友。你沒發現,你現在的生活都是圍著我轉嗎?」

他冷嘲,「你還是覺得有負擔。」

葉濛立馬舉手發誓狀:「我真沒有,如果你能像楊天偉一樣樂觀開朗,你怎麼圍著我轉,我都沒意見。」

李靳嶼卻看著她問:「你是不是明天要回去了?」

「對,但跟這場談話無關,我只是怕你——」葉濛沒瞞著。

「怕我太想你,怕我纏著你,是嗎?」

「不是——」

「我不會了。」

葉濛一愣,「啊?」

李靳嶼一手抄兜一手夾煙地倚在欄杆上,在沉靜如水的月光中,他仰頭,盯著天花頂看了老半會兒,把所有的情緒都壓了回去,滾著喉結最後吸了口煙,煙霧從他唇間,鼻間,慢慢溢散,那壓抑隱忍的目光落到她身上,說:「我這次不會打擾你了。你想我了給我打個電話就行。我等你回來。不管多久我都等行嗎。」

葉濛嘆了口氣,發現自己雞同鴨講,再說下去也毫無意義。李靳嶼只會覺得她是怕他打擾她工作。

晚上李靳嶼雷打不動看書到兩點。他的自控力真的沒話說,就算第二天天塌下來,該做的事情一件不落,有條不紊地做完再睡覺。牆頭的貓都叫了兩輪春,月亮高高的掛在天邊,街巷沉謐,陸陸續續響起一些細碎的聲音,他才關掉燈。

李靳嶼把葉濛親醒。葉濛迷濛間在他懷裡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窩著,腦袋埋在他頸窩裡,渾渾噩噩汲取著他身上的氣息,低聲說:「李靳嶼,你要是想我了,可以來北京找我,我給你買機票,奶奶和平安可以送去我家。行嗎?」

「嗯。」

別說他,這次她都有點捨不得。他們緊緊相擁,像兩條汲著渴的小魚,糾纏在一起,抵死纏綿。

一周後。

「長鐘鼎」被一位英國收藏家Oliver以450萬歐元高價拍走的消息,上了熱搜,國內一時間輿論嘩然,而彼時國內有一家名叫瀚海闌乾的拍賣公司被推上了風口浪尖。

「這次要不是瀚海闌干緊咬不放,也不至於被Oliver撿了這個空子,」邰明霄一下飛機就忍不住跟開車來接他倆的葉濛吐槽,他打開空調說,「李凌白這幾年做事情越來越激進了。」

葉濛駛上高架,一愣,「李凌白?這次她親自出馬了?」

葉濛對這次的情況一無所知,但對瀚海闌乾和李凌白是略有耳聞的。瀚海闌干是業內知名的國際拍賣公司,家大業大,客戶遍布全球。更可氣的是,人家背靠著一座偌大的金山——瀚海集團。

如果不是這次吵架,李靳嶼對她和盤托出,不然這會兒她都不知道他媽叫李凌白。李凌白在業內因為手段雷霆大名鼎鼎,做事情也算是頗有分寸的。所以這次失手,又導致國寶「長鐘鼎」流入英國,業內對她的口碑算是大打折扣。

邰明霄對那晚的拍賣會仍是耿耿於懷:「『長鐘鼎』這次吸引了很多國內外的大拿拍賣公司,最巧的是,瀚海闌干老爺子不太行了。瀚海底下雜派分支,內部勾線,互相鬥法。我猜李凌白這次對這個『長鐘鼎』勢在必得,跟老爺子有很大關係。李家老爺子早年在瀚海集團有不少股份,也是瀚海的大股東之一,這麼一塊大肥肉,李凌白還能不出馬啊?她必須得拿回『長鐘鼎』跟老爺子邀功。不過,馬失前蹄了這回。要不是她緊咬不放,價格根本不會被抬這麼高。這就是文物局最怕出現的情況,價格高出文物實價流入國外,這件國寶再追回來就難了。」

邰明霄還有些憤憤不平,忍不住罵了句髒話:「媽的,我當時聽說李凌白去的時候,我就腦殼疼。咱們小公司跟他們沒法比,他們大公司一出手就是幾千萬。叫到200萬的時候,老勾直接就放棄了,逼退了很多華人。本來以為這次非她莫屬了,誰知道最後殺出來個英國佬。這個結局我是萬萬沒料到。」

「這叫世事難料。」葉濛說。

不然怎麼她也沒想到,李凌白成了她婆婆,雖然她不認李靳嶼。

車子有條不紊地匯入車流,整個城市霓虹閃爍,瑰麗的夜色一點點映入眼帘,坐在后座始終一言不發的勾愷突然開口:「我那天晚上給你打電話,你幹嘛這麼大火氣。」

「你被人打斷好事,你火氣不大?」葉濛打轉向燈,沒好氣的。

勾愷轉頭看向窗外,心情頗不錯地欣賞一閃而過的夜景,戳破她:「別掩飾了,聽你聲音就是跟他吵架。我跟你說了,你這老公配不上你。」

「是么,」葉濛懶的搭理他,「隨便你怎麼覺得。」

李靳嶼這周真的很乖,乖乖看書,乖乖等她打電話,偶爾可能會給她發一條。

葉濛這時候會順勢問一句,

過了一會兒,他又追過來一條,

然後就再也無話,他就真的什麼也不給她發,安安靜靜等葉濛忙完了再給他電話,這麼久了,沒發過一次脾氣,沒鬧過一次彆扭,朋友圈也安安靜靜的。

很久後,葉濛才從老太太口中得知,李靳嶼那段時間不是矯情,也不是賣乖。而是真的努力在學著像個正常人一樣去喜歡她。

「他有時候很想你,書也看不進去,就自己一個人在院子里坐一天。」

「我問他做什麼,他說他腦海里有一座記憶宮殿,他想把你放進去,這樣以後,一閉眼就可以看見你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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